撒手人寰,天人永隔
上篇祈禱文寫完六天後,六月九日,阿公離開這個人世了
那天上午還在加班,收到母親APP訊息告知快回來,外公要不行了!
我在電話那頭哭到不能自己,收了行囊,擦乾眼淚,坐上高鐵趕到醫院
記得那天握著他的手,冰冰冷冷的,彷彿只是睡著了,卻怎麼樣也叫不醒
心電圖逐漸平穩成一條線,頓時間,我無法定義當下的心情,
天人永隔,原來便是如此
從來沒有想過,第一次經歷生離死別,是在我二十七歲這一年,端午節這一天,
媽媽說我小時候最愛外公,總是吵著要他抱我,看我調皮的樣子
從接洽葬儀社、度亡魂、頭七、訃聞、入殮、登記塔位、告別式、火化
才了解這些過程的繁雜與現實
從加護病房跟著外公的大體坐上救護車回家,象徵嚥下最後一口氣
下王田交流道路途,第一次感受這麼遙遠又不真實
扶著您的大體,深怕司機開快了您會害怕,vuvu口中念著排灣族語訴說對您的不捨
媽媽翻譯著:你走了以後,家中只剩下四個女人了阿~你要我們怎麼辦呢?哎呀我的最愛~你怎麼放下我一個人這樣活著
一踏進家門,比亞不懂我們在做些甚麼,慌亂吠叫,電話鈴聲-鈴-劃破家中的寂靜,原來是大陸親人在對岸的感應,
無聲的想念您,
死亡時間晚間八點四十五分,死亡證明書上醫生簽章
送回醫院寧安室,進行度亡魂,為引領亡魂到陰間(開魂 路),並有拔度亡魂之意。 佛教則誦「彌陀經」,
是期盼亡靈一心專念向 佛,往生淨土。
六月十日開始,開始照三餐奉飯,準備您最愛的佳餚,坐在板凳上面對外公遺照
穿戴排灣族頭飾的您看起來如此慈祥,
化失去親人的恐懼與悲傷為力量,似乎是療癒心情的第一階段
頭七前需要準備三十六朵蓮花,是所有親戚及我們一同完成的
手藝不巧的我,也學會折第一朵蓮花
從南到東的親戚齊聚一堂,說著外公生前的故事,憶起小時候,似乎坐了時光機回到了二十年前
vuvu雖然折的不是最正確,但是很有愛,她戴著老花眼鏡細心對折再對折,數著黑色大袋子中的朵朵蓮花
再蓋上手印,只為了希望在天上的外公可以順利收到我們的心意
六月十四日子時,做七儀式,傳統喪禮受佛教「輪迴」及「十殿閻王」等說 影響,而有「做七(做旬)」之俗。
晚間九點半師姐準時以響亮的鈴聲引領外公來座前傾聽佛經,長達兩個小時多的儀式,
寧安室冷氣強度強到有瞬間覺得自己快昏倒了,師姐要母親擲杯,問外公是否已抵達現場,
霎時我聽見冷氣機發出顆顆顆聲(似外公抽痰機),聖杯,阿公到了,法事圓滿
在這之前,我一直以為我會害怕跟陰間接觸的這一刻,
但是告別式那天氣氛,異常溫暖,就像您回到我們身邊
一首首的催淚歌曲在靈堂裡環繞,三跪九叩,每一次下跪表達對您最深的謝意
瞻仰遺容,入棺的您臉頰紅潤飽滿,彷彿僅是安詳沉睡,
最後我捧著靈位,眼淚不斷滑落,領著親友,走向靈車,走的每一步路都如此的沉重,
火葬場,聽師姐說,送後火葬場以後,親人僅能直接轉頭離開,不能回頭
據說是因為親人會不捨,離不開這人世間
喪假期間一個禮拜,似乎經歷一個世紀,一幕幕歷歷在目,
週六喪禮結束,回到台北租屋處,帶著浮腫的雙眼入睡,
我看見您來到我的夢中,我緊緊的抱住您瘦弱的身軀,不斷地跟你說著對不起
你帶著一貫慈祥的笑容,說著:沒關係
還記得睡醒後眼淚風乾在臉頰,我相信您來看我了!
無法做些甚麼,但我想認真地把所有細節記下來,包括您最後微笑慈祥的容顏,深怕一個遺漏便切斷跟您之間的連結
我要用文字,療癒我的心,
頭七前一天,您化身為螳螂,一直在vuvu身後守護著她
到現在仍舊覺得這一切好不真實,原來人死後,會經歷這麼多儀式,
在儀式的過程中,我們學會尊重死亡,坦然面對
過了兩個月了,阿公,你在天上一切都好嗎?